南宋贰臣赵孟頫：往事已非那可说，且将忠直报皇元

赵孟頫，理宗宝祐二年（1254年）九月十日，生于吴兴（今浙江湖州）。是宋太祖第十一世孙，秦王赵德芳之后；五世祖秀安僖王赵子偁，即宋孝宗父；四世祖为崇宪靖王赵伯圭，因孝宗赐宅第于湖州，所以赵孟頫成为湖州人。他的曾祖赵师垂，祖父赵希戭，父亲赵与訔，皆出仕于南宋；嫡母为李氏，生母为丘氏。因祖父早死无子，由祖母收他为后。赵孟頫为赵与訔第七子。他十一岁时，父亲去世，由生母督学。赵孟頫本为皇族，宋朝覆亡，他却受到元世祖忽必烈的器重，成为元朝高官。他晚年写了一首《自警》诗：“齿豁头白六十三，一生行事总堪惭。惟有笔砚情犹在，留与人间作笑谈。”在这首诗里，赵孟頫多少有些对自己成为仕元贰臣的自责。

赵孟頫自幼聪敏，读书过目不忘，下笔成文，写字运笔如风。十四岁时，赵孟頫因其家世代为官，亦入补官爵，并通过吏部选拔官员的考试，调任真州司户参军。

南宋灭亡后，赵孟頫一度蛰居在家。丘氏说，“圣朝必收江南才能之士而用。你不多读书，如何超乎常人？”他因而愈加努力，拜老儒敖继公研习经义，学业日进，声名卓著。吏部尚书夹谷之颇惊奇，荐举为翰林国史院编修官，但他辞不赴任。

至元二十三年（公元1286年），元朝行台侍御史程钜夫奉诏搜访隐居于江南的宋代遗臣，得二十余人，赵孟頫名列其首，并单独被引见入宫，觐见元世祖忽必烈。

忽必烈见赵孟頫才气豪迈，神采焕发，如同神仙中人一般，非常高兴，让他位坐右丞叶李之上。当时，朝廷刚刚设立尚书省，命赵孟頫起草诏书，颁布天下。忽必烈看了诏书后称赞道：“说出了朕心中所要说的话。”

朝廷召集百官于刑部，商讨制定刑法。众人认为凡贪赃满至元宝钞二百贯者，都应论死罪。赵孟頫则认为处罚太重，因为钞法创立后的几十年内，已大幅度贬值，用贬值的宝钞来决定人的生死，不足采取。有人见他年少，又是来自南方，不了解元朝国情，指责他反对以宝钞来定罪，是想阻碍宝钞的流行。赵孟頫也理直气壮地反驳，指出：“刑法是关系到人命的生死，必须分别轻重。我奉诏参与商议，不敢不言。你不讲道理，企图以势压人，这是不行的！”那人被说得哑口无言。

忽必烈打算重用赵孟頫，但遭到了一些人的阻止。至元二十四年（公元1287年）六月，忽必烈授赵孟頫为兵部郎中。兵部总管全国驿站，当时来往使臣的饮食费用比过去增加了几十倍，当地官府无力供给，只有强取于民，百姓不胜骚扰，请中书省以增加钞币来解决。但当时至元钞不能通行，朝廷派尚书刘宣与赵孟頫一同至江南，查办行省丞相贯彻执行钞法不力之罪，左右司官及诸路官均遭鞭打，然而赵孟頫却不打一人。回京后，丞相桑哥对他的这种宽容大加谴责。

当时有个叫王虎臣的官员，揭发了平江路总管赵全的违法事实，朝廷命王虎臣去查处。右丞叶李坚持奏请不可派王虎臣，忽必烈不听。赵孟頫进言说：“赵全违法确实应该问罪，但王虎臣以前在平江也常常强买民田，纵令下属臣僚奸诈营利。赵全曾多次与他争斗，王虎臣怀恨在心。如今派王虎臣去，他必然陷害赵全；纵然查出赵全不法事实，人们也不能不有所怀疑。”忽必烈这才明白过来，于是改派他人去处理。忽必烈知道赵孟頫家境素来清贫，曾赐他钞五十锭。

至元二十七年（公元1290年），赵孟頫升任集贤直学士。同年发生地震，北京尤其剧烈，死伤数十万人，忽必烈为之忧心如焚。并亲驻龙虎台，命阿剌浑撒里回京，召集集贤、翰林两院官会议，询问此次天灾发生的原因及消灾的办法。但官员们害怕丞相桑哥，只是泛引《经》、《传》及五行灾异的话，以修人事、应天变来回答，不敢触及时政。

此前，桑哥遣忻都及王济清理全国钱粮，大加搜括，已征入数百万，未征者还有数千万，弄得民不聊生，百姓相继自杀。逃入山林的人，官府发兵追捕，无人敢来劝阻。赵孟頫与阿剌浑撒里非常友好，劝他去奏请忽必烈大赦天下，免除赋税，这样就可能消弭天灾。阿剌浑撒里按照赵孟頫的意见，向忽必烈奏禀，并得到忽必烈的允许。诏书已经草拟完，桑哥大怒，说这不是忽必烈的旨意。赵孟頫挺身而出，对桑哥说：“百姓死亡已尽，那些未征上来的钱粮到哪里去征？若不及时免除，以后若有人将此未征的千万钱粮之数，作为损失而归咎于尚书省，这岂不深深连累了丞相？”桑哥明白其利害，同意全部免除赋税，百姓因而得救。

忽必烈曾问赵孟頫，叶李与留梦炎哪个好。赵孟頫说：“留梦炎是臣父亲的挚友，为人庄重厚道，很自信，多谋能断，有大臣之才。叶李所读的书我都读过，他所知所能的事，臣都能知能办。”忽必烈说：“你是认为留梦炎比叶李要贤吗？留梦炎在宋朝为状元，位至丞相，而在贾似道欺上误国之时，却对贾似道阿谀顺从。叶李当时虽为平民，却敢于上书朝廷，斥责贾似道，显然贤于留梦炎。你因为留梦炎是你父亲的挚友，不敢非议，可赋诗以规劝他。”

赵孟頫便赋诗一首，其中有“往事已非那可说，且将忠直报皇元”的话，忽必烈看后大加赞赏。赵孟頫退朝后对奉御彻里说：“陛下在谈论贾似道误国时，责备留梦炎当时不敢指责。如今，桑哥的罪恶甚于似道，而我等不加指责，将来如何能推卸责任？但我毕竟不是陛下亲信之臣，说话陛下必不听从。侍臣中读书知理、慷慨有气节而又为陛下所亲信的人中，没有能超过你的。牺牲自己生命而为百姓除害是仁者之事，希望你能这样！”彻里果然向忽必烈揭发桑哥的罪恶。忽必烈大怒，命卫士将他掌嘴，彻里口鼻血涌，倒在地上。再问，彻里还是斥责桑哥的罪行，大臣也相继指责桑哥，忽必烈便将桑哥按罪诛杀，并废除尚书省，凡有罪的大臣也统统罢官。

忽必烈有意让赵孟頫参与中书省政事，赵孟頫坚持不肯。他预料，久在君王身边，必受人嫉妒，故极力请求到外地任职。

至元二十九年（公元1292年），赵孟頫出任同知济南路总管府事。当地有个叫元掀儿的人，在盐场服役，因不胜艰苦而逃走。他的父亲诬告是同服劳役的人将掀儿杀害。赵孟頫怀疑其中有冤情，不立即判决。一个月后，掀儿自己回归盐场。郡中人都称赞赵孟頫料事如神。

佥廉访司事韦哈刺哈孙，性情暴虐，因赵孟頫不顺他的意，借口中伤他；恰逢朝廷要修《世祖实录》，召赵孟頫还京，这才无事。其后，调赵孟頫为汾州知州，还未成行，又令他书写金字《藏经》。

大德三年 （公元1299年）八月，赵孟頫任集贤直学士、江浙等处儒学提举。

至大二年（公元1309年），赵孟頫在杭州十年，江浙儒学提举任期已满，改任中顺大夫、扬州路泰州尹兼劝农事，尚未赴任，为皇太子爱育黎拔力八达（元仁宗）遣使召回。

至大三年（公元1310年），朝廷召赵孟頫回京师，授翰林侍读学士、知制诰、同修国史，命与其他学士共同撰写祀南郊祝文。在拟定殿名的问题上，与其他人意见不合，告假还乡。爱育黎拔力八达在东宫时，就闻知赵孟頫之名，等到他即位后，便召其为集贤侍讲学士、中奉大夫。

皇庆二年（公元1313年）六月，赵孟頫任翰林侍讲学士、知制诰同修国史。十月，转集贤侍读学士、正奉大夫。

延祐元年（公元1314年）十二月，赵孟頫升任集贤侍讲学士、资德大夫。

延祐三年（公元1316年）七月，赵孟頫拜翰林学士承旨、荣禄大夫，知制诰、兼修国史，用一品例，推恩三代。

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待他甚厚，只呼其字而不呼其名，在与侍臣谈论文学之士时，将赵孟頫比作唐代李白、宋代苏轼，称赞他品行纯正，博学多闻，书画绝伦，又精通佛学及老庄之学，这些都是人所不及的。不乐意的人想离间爱育黎拔力八达与赵孟頫的亲密关系，爱育黎拔力八达不加理会。

又有人上书，认为赵孟頫不能参与编修国史。爱育黎拔力八达说：“赵子昂（赵孟頫）是世祖皇帝选拔的重臣，朕特加优待，让他在馆阁从事著述，传之后世，你们还罗嗦些什么？”并赐赵孟頫银钞五百锭，叮嘱侍臣：“中书总说国用不足，这笔赏金他们必不肯付与，可从普庆寺库存中支给。”赵孟頫曾数月不至宫中，爱育黎拔力八达向左右侍从询问，都说赵孟頫年老畏寒，爱育黎拔力八达于是令御府赐他貂鼠皮裘。

延祐六年（公元1319年）四月，因夫人管道升病发，赵孟頫得旨还家，于二十五日离开大都。

五月十日，管夫人逝于临清舟中，赵孟頫父子护柩还吴兴。同年冬，元仁宗又遣使催他回朝，最终因病未能成行。

至治元年（公元1321年），元英宗遣使到赵孟頫家中，命他书写《孝经》。至治二年（公元1322年）春，英宗遣使趋吴兴问候赵孟頫，并赐礼物。六月十六日，赵孟頫病逝，享年六十九岁。逝世之日，仍观书作字，谈笑如常，至黄昏，逝于吴兴。九月十日，与管夫人合葬于德清县千秋乡东衡山。

一般都认为，赵孟頫有愧于仕元，无时不在自责之中，又或他做贰臣，另有苦衷，也未知晓。

（全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