功高震主是历代功臣都会遇到的问题,如何避免由此引发的杀身之祸,乃是考验功臣情商高低的一面镜子。
这面镜子的质量取决于两个方面,一个是老板的心态,如果遇上秦始皇、汉光武帝、唐太宗这种比较宽容的老板,功臣只要不太过分,下场都是很好的。另一个就是功臣自己的能力问题了,为人一定要谨慎,君臣的度一定要把握好,毕竟再宽容的君主也是多疑的,要是碰上手段狠辣的主,免死金牌都免不了死。
为了避免老板算账,也为了表明自己淡泊名利,有些功臣会拒绝老板的封赏,急流勇退,比如范蠡,比如张良,他们也都以善终结尾;次一等的是被免官,捡回条命熬着过日子;再次一等的就是身死了,一般还得搭上整个家族。
但有一种方法,等级是比及时辞职要高的,这种高级方法风险很大,用好了就能久居云巅而不倒,用不好就是全家报销,唐朝功臣郭子仪就是将此法用到极致的大佬。
郭子仪是世家子弟出身,其父郭敬之历任四个州的刺史,所谓穷文富武,这个家庭条件使得他有钱去习武,并早早通过武举考试,成为左卫长史,还当上了太原王氏的女婿。
自少年时期进入军界,郭子仪摸爬打滚数十年,整体上是不断升官的,但这期间他并没有太耀眼的战绩,史书也几乎一笔带过,他真正的功业在于那场差点毁灭唐王朝的动乱。
天宝十四载(755年),安禄山起兵反叛,开元盛世的音弦绷断,唐王朝迅速陷入动荡不安之中。
一将功成万骨枯,安史之乱带给普通百姓的是死亡和离乱,带给郭子仪的却是鹏程万里、扬名青史的机遇。
安史之乱时,郭子仪正在给母亲守孝,直接被朝廷夺情起复为权朔方节度副大使,率领朔方军平叛。头顶主角光环的郭子仪吊打各路叛军,收复众多失地,最终夺回了长安。
收复都城这种大功自然要奖赏,此时的皇帝已经换成了唐玄宗的儿子唐肃宗,他对郭子仪大加赞赏,各种加官封爵。不过节度使造反这事还闹着呢,唐肃宗心里并不真的放心郭子仪,他更相信的是宦官。
偏偏宦官们很嫉妒郭子仪的战功,老给他使绊子,后来邺城之战唐军战败,宦官鱼朝恩直接把这口黑锅甩给了郭子仪,并在唐肃宗面前添油加醋,成功让唐肃宗解除了郭子仪的兵权。
郭子仪心里怎么想我们不清楚,表面上他就跟没事人一样,毫无怨言地当自己的背锅侠,回家做个闲官。
郭子仪走是走了,可朝廷急了,叛军在新老大史思明的带领下愈战愈勇,又打下了洛阳,好像有翻盘的迹象,尤其是相州之战,唐军接连折损两员大将,一时间竟无人能抵抗叛军,唐肃宗只得派郭子仪出马。
这时候唐肃宗的健康状况已经很差,他嘱咐郭子仪,“河东的事就全交给你了”(河东之事,一以委卿。)
郭子仪很快到了驻地绛州,带兵打了几个胜仗,不过朝中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,唐肃宗因病去世,唐代宗继位。一朝天子一朝臣,唐代宗比唐肃宗更加忌讳郭子仪,也更加相信拥立他的宦官程元振。
程元振担心郭子仪这些将领权力增长威胁到他,鼓动唐代宗罢免郭子仪,郭子仪又被夺了兵权,被安排去监督唐肃宗的陵园工程。
郭子仪是很识时务的,唐肃宗他了解,对他的杀心没那么重,可唐代宗刚刚继位,要不打压几个宿将立立威,那才是反常之举。
为了避免自己被打压到土里,郭子仪直接把唐肃宗褒扬他的上千道诏书呈给了唐代宗,以表明自己的忠心,唐代宗也立刻抹眼泪,表示自己的惭愧。这对君臣的较量,才刚刚开始呢。
安史之乱平定后,长安防备空虚,吐蕃大军入寇,程元振又隐瞒不报,使得长安陷入危急局面。临危之际,郭子仪被任命为关内副元帅,可还没等他集结到足够军队,长安已经沦陷,唐代宗已经跑到了陕州。
郭子仪聚拢四千多亡散士兵,白天击鼓张旗,晚上遍地火把,虚张声势弄成大军的样式,还让百姓传播他率大军进攻长安的谣言,吐蕃人信以为真,劫掠长安后撤出。
再一次收复都城,郭子仪受到了皇帝的亲切慰问,他的画像也被挂上凌烟阁,这是唐朝功臣所能获得的最高殊荣。
之后郭子仪还曾平定仆固怀恩的叛乱,又一次为唐朝解决了棘手的难题,但接下来的时光,主要还是他跟唐代宗的斗法。
当初郭子仪进攻吐蕃时,他在前线打生打死,他老爹在长安的坟头却给人刨了,这在当时可是天大的侮辱,是个人都难以忍受,不过郭子仪忍了,因为他清楚对手这么做就是想激怒他,他一怒就入了对方的套,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
郭子仪不仅忍了,还是公开地忍,他从前线回到朝中,老泪纵横地向唐代宗哭诉:“这都怪我没有约束好自己的手下,肯定是军中有士兵挖了别人家的祖坟,老天这才降下天谴惩罚我,绝对不是谁跟我有仇!”
郭子仪如此举动让唐代宗惊讶不已,并对他更加信任,然后,开始了下一轮试探。
唐代宗以郭子仪战功显赫为由,表示要封他做尚书令,先问问他的意见。尚书令可不是一般官职,那可是李世民担任的,李世民之后,就再也没人当过了,现在要郭子仪担任,唐代宗存的什么心?所以郭子仪二话不说就摆出一副吓得半死的样子,拼命拒绝。
此外,为了让皇帝清楚地知道他没搞什么私密勾当,他把自己的宅子当成了公园,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,唐代宗这才放心下来,大把大把地赏赐郭子仪财物美女。
这其实也是一种试探,所以一大把年纪的郭子仪什么都没说,全部照单全收,皇帝更加放心了。
这之后郭子仪也没什么大功业了,一来年纪大了,二来他也不怎么想率军出征,以免遭到唐代宗的怀疑。
到唐代宗的儿子唐德宗即位后,郭子仪还得了“尚父”的尊号,享受至高的荣誉,他也识趣地放弃了所有职位,安心养老。这种生活郭子仪过了3年,以85岁的高龄得以善终,可谓功臣善终典范。